县城,正在“消失”,且越来越快。

1

两个县城的出圈

一股从县城吹来的风正在被热炒。

过去的半个月,如果你要问哪座县城最火,答案一定是曹县。不信你听听下面的口号——

“中国不能没有曹县,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!”

“我们要正视差距,毕竟纽约最近几年还是追赶不上曹县的!”

“宁要曹县一张床,不要上海一套房!”

据说在曹县,人均工资3000,单位是比特币。

北上广曹、曹一环、曹外滩……这些称号已不足以形容曹县的富庶和荣耀,在网民们的心中,也许只有一个称号才能配得上它——宇宙中心。

是的,山东西南部的这座小县城彻底火了。在网上,关于它的话题和视频,微博阅读量超过5亿,抖音播放量多达4.8亿。毫不夸张地说,现在只要是会上网的中国人,可能基本上都听过这个名字。

当然,曹县的出圈有实力的支撑。这个鲁西县城,垄断了日本90%的棺材市场,承包了中国1/3的汉服,而且拥有全国最大的演出服基地、山东省内最大的淘宝村。

2020年,曹县实现地区生产总值463亿元,逆袭成为全市县城第一;十年增长4倍,人均GDP为3.26万元,商品出口额82亿元,全菏泽排名第一。

昔日的贫困县变成了富庶一方的勤劳致富县,确实配得上“宇宙中心”的名号。

就在人们高喊“北漂上漂纽漂,都不如曹漂”的时候,陕西汉中的一座县城也火了。

和高大上的“宇宙中心”曹县相比,这座名叫佛坪的县城甚至有点荒凉。整个县城的出租车只有9辆,没有红绿灯,没有肯德基和麦当劳……

在陕西省会西安的西南方,矗立着这样一座“迷你”的县城。整个县城面积只有1279平方公里,户籍人口3.2万,常住人口更是只有8000多。

随便一个互联网大厂的人都比它多。

更令人惊讶的是,尽管整个县城的常住人口只有8000多人,但在政府、事业单位上班的,仅公开的数据就有2000多人。

曹县和佛坪,简直就是县城版的“冰火两重天”。这样两个悬殊的地方,谁能代表中国县城?其实,都不能,它们代表了中国县城的两个极端。但从整体趋势来看,佛坪的命运或许会更靠近中国县城的底色。

哪怕是曹县,褪去网友赋予的光环,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北方县城。媒体实地调查发现,曹县人民的平均工资也就3000左右,最新房屋均价为4858元/㎡,排名菏泽第6。

曹县的街头,也和很多普通的县城一个样。

而像佛坪这样的县城,工商业甚至在退化,矿场、伐木场都在关闭,用不了多久,甚至会被合并甚至自然消失。

曹县只是人们对理想中县城的一个寄托,更多的县城,正在步入佛坪的后尘。

2

超级城市正在扩容

小县城的躁动背后,已经显露出衰落的趋势。

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中国的超级城市,正在加速扩容。

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出炉后,人们惊讶地发现,中国的千万人口城市俱乐部迎来了新成员——

长沙、青岛、东莞。

湖南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,2020年长沙常住人口达到了1004.79万人,比2010年增长了300.38万人。

长沙能跨进千万俱乐部,得益于高铁建设的成熟、产业布局的完善和落户门槛的降低。值得一提的是,对于广大刚需客来说,长沙还是房价的圣地。长沙的房价收入比一直处在全国大城市的最低位,土地财政的依赖度还不到40%。

再来看青岛。2020年青岛总人口达到1007.17万人,10年时间增长135.66万人,比济南先一步挺进了千万人口大关。

最后一个是东莞。七普数据显示,2020年广东人口达到1.26亿,首次超过日本。而东莞达到1046.6万人,身后的佛山,离千万人口仅一步之遥。

也就是说,时至今日,广东已经拥有三个(广州、深圳、东莞)千万人口城市了。

而东莞之所以能突破千万人口大关,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“世界工厂”的地位。时至今日,东莞已经形成了电子信息、纺织服装、造纸、食品饮料为代表的支柱产业,像华为、OPPO和VIVO这些企业都在东莞有基地。

如果我们把视野放大到全国,随着长沙、青岛、东莞的加入,全国已经有18座千万人口城市了。

▲图源米筐投资

千万人口城市的扩容之外,另一个趋势是,省会城市的地位正在加强。

在陕西,西安的人口总量已经达到1295.29万,其相比于2010年的人口增量仅排在深圳、广州之后,位列全国城市第三。

在浙江,杭州以1193.6万的人口摘得全省桂冠,超越了此前的省内人口第一城市温州。

河南也一样,10年前,南阳以1026万人口,排在河南省内第一。但如今,郑州总人口跃升至1260万,且增量达到近400万,实现了反超。

这不是个例,这是出现在全国的普遍现象。

站在更高处来看,超大城市的扩容和省会地位的加强,有着高层的支持。

回看近半年,多个中央文件里都能看到这样一句话——

提升中心城市能级和核心竞争力。

不用怀疑,这些大城市,还会更大,更强。

3

“消失”的县城,膨胀的超级都市

小县城的没落与大城市的狂飙,几乎是同时出现的。

从周朝开始,县就是地方行政机构了。在此后的两千多年,县一直都是不可或缺的行政单位。

直到“撤县设区”和“撤县设市”的到来,县城的牢固地位开始被打破。吴晓波频道曾做过一组数据统计——

1949年,全国有2067个县,66个县级市;

1997年,全国有1520个县,442个县级市;

2019年,全国有1323个,387个县级市。

许多的县长一夜之间变成了市长和区长。更绝的是,早在20世纪90年代,武汉就已经实现了“无县化”。时至今日,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深圳、天津、南京、苏州、青岛等地辖下均已“无县”。

县城的“消失”,已经越来越快了。在城市化的浪潮中,县城的消失有现实意义。以“撤县设区”为例,县和区最大的区别,就在于规划权和建设权,改成区后,把规划权和建设权上收,有利于大城市在自己的辖区内进行统一规划。

一方面可以推进城市化进程,增加城市的承载能力;另一方面,集中起来发展有利于节约资源,避免区域分散化建设。

“消失”的县城相比,另一些城市的收缩更显悲凉。

在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吴康副教授的一份列表里,2007~2016年间,中国有84座城市出现了“收缩”。这些城市都经历了连续3年或者3年以上的常住人口减少,他还把这一变化绘成了一张地图,一个黑点就代表一座“收缩城市”。

你可以看到,在东北、长三角甚至珠三角,黑点在成片地出现。

更令人震惊的数据出现在龙瀛教授的研究中——

2000年到2010年间,中国有180个城市的人口在流失。

就连全国百强县中的湖北枣阳,人口都在面临持续外流的危机。更不用说几万块钱就能买到一套房的鹤岗,人口的流失更是到了残酷的境地。

这些城市往往经历了资源枯竭、产业变迁,经济本来就不发达,很难吸引外来人口,再加上自身人口流出,就出现了明显萎缩。

城市一旦持续萎缩,等待它们的命运就是拆分合并,直至消失。

这些流失的人口都去哪了?

答案是更大的城市,或者说大城市圈。

任泽平团队曾做过梳理,2000年-2019年,一线、二线城市人口占比分别由3.7%、19.3%增至5.3%、22.3%,三、四线城市则由30.9%、43.5%降至30.6%、41.3%。

以广东为例,公开数据显示,广东10年间大增2170万人,成为人口迁徙的最大赢家,目前广东人口已达1.26亿,是全国第一人口大省。

冰火两重天,超级城市与人口荒漠并存,会是未来城市人口分化的真实场景。

这样的场景未来极有可能出现——

年轻人从小县城搬到了大城市,多年以后回头一看,曾经的故乡已经“消失”了。

4

尾声

城市的收缩和扩张,不只发生在中国。

早在上世纪末,美国的东北部——五大湖一带就在产业的转型之下变成了荒无人烟的“铁锈地带”。

在日本,随着人口老龄化严重、年轻人不断流失,有机构预测,到2040年,日本会有将近900多个城镇或乡村“消失不见”。

人口都往大都市流去了。

美国的都会区、日本的三大都市圈、韩国的首尔圈、中国的大湾区、长三角、京津冀……都是虹吸人口的代表。

联合国曾做过预测,到了2030年,1000万人以上城市的个数有望增至41个,人口占比将进一步上升8.7%,上升2.2个点。

人口会向少数城市圈不断聚集,这是全球范围内的大趋势。

那些生养我们的故乡,那些小县城,还将继续消失。

而这场全球人口的超级大洗牌,还在加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