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07年,一个叫海因兹的铜老板兴冲冲地来到华尔街,进行铜矿股票的投机。

他分了几步来实施他的计划——

第一步,控制几家银行并成立一家上市公司;

第二步,稳步推高上市公司股价,开始坐庄;

第三步,市场下行,铜矿板块领跌,吸引空头进场;

第四步,大量买入市面上的公司股票,并让经纪人“召回”私下出借的股票,使空头们弹尽粮绝,他们只能来买海因兹手上的高价股票。

这种手法,当时被称为“轧空”(bear squeeze)。

前面三步半海因兹都算对了,但到了最后的半步,当海因兹要求经纪人“召回”所有出借股票时,那些经纪人却没有反应。

原来,当时的经纪人都在听从洛克菲勒大厦的指挥,那里坐着华尔街的大佬们,他们才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庄家。很快,铜业股价暴跌,囤积股票的海因兹和高位接盘的散户们血本无归,一场金融危机也由此爆发。

100多年后,谁也没有想到,当年金融巨鳄海因兹都没有干成的事,让美国散户干成了。

1

散户“血洗”华尔街

这几天,美国股市上出现了一只罕见的“妖股”。

这只股票叫做游戏驿站(GME),在过去的数天里,经历了多轮暴涨,今年以来股价已经飙升1700%!

游戏驿站(GME)的暴涨,让一众大空头底裤都亏没了——

香橼(著名做空机构)投降,黯然离场……

Point72(对冲基金)7.5亿美元,全部赔光……

Citadel(对冲基金)20亿美元,全部打光……

Melvin(千亿资产的明星对冲基金)直接爆仓,濒临破产!

而“血洗”这些大空头的,竟然是一群美国的散户。

美国散户为何一夜之间如此神勇?这得说到一份做空报告。

据中国基金报,游戏驿站是美国一家拥有37年历史的老牌游戏产品零售商,主要以线下零售为主。在线上游戏的冲击下,2020年游戏驿站的业绩大降30%。由此,成为2020年华尔街被卖空最多的股票之一。

但在疫情的冲击下,居家隔离的人开始打游戏消磨时间,游戏股票得以大涨,游戏驿站也因此受到大量散户的追捧,股价逐步攀升。到1月中旬,游戏驿站的股价已经来到了40美元,颇有重返当年勇的感觉。

1月19日,知名空头香橼表示看空游戏驿站。要知道,香橼可是令全球股市闻风丧胆的存在,曾成功狙击逾20家公司,很少失手。

但这一次,香橼惹恼了美国社交论坛Reddit上的神秘群组WallStreetBets (WSB)。

这个WSB可以翻译为“华尔街赌场”,这里边的成员都是一群沉迷股票、期权的赌棍,他们大多是年轻宅男,不信什么价值投资,单纯把股市当做赌场,幻想着一把赚个大的,一朝成为股神。他们的口号经常是——

you only live once.

买最妖的股,过把瘾就死。

看到自己心爱的股票被做空,为了捍卫荣誉和财富,他们开始组团爆买游戏驿站。

于是,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,游戏驿站被散户们有组织地拉爆,空头们落荒而逃。其中一位网友晒出了他的盈利单:5万美元的看涨期权,变成了1117万美元,盈利21000%!

与此同时,美国散户们乘胜追击,凡是被机构看空的,他们都上去一把梭哈——

只要是有被做空历史的,都给它拉爆!

一直以来,做空机构都被称为“股坛狙击手”,在他们眼里,散户们势单力薄,信息滞后,就是嗷嗷待割的韭菜。

但这一次,美国散户上演了一场真实版的“翻身农奴把歌唱”,一众知名空头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。

这一仗,散户大获全胜,空头机构丢盔卸甲,全球投资者又一次见证历史

过瘾!

2

散户与机构的世纪博弈

散户们,尤其是A股的散户们,之所以会大呼过瘾,很大原因在于他们长期处于弱势地位。

2021新年伊始,时隔五年,上证指数再次站上3600点,许多基金重仓的龙头股创下新高。

尽管市场在涨,但东方财富Choice数据显示,今年以来已有260万股民人均至少亏掉了10万。

有网友戏称 "这轮牛市不讲武德,专坑入"市"不深的小散。大量事实也证明,牛市一直都不怎么讲武德,散户更容易在牛市中亏钱。深交所发布的《个人投资者状况调查报告》显示,A股散户投资亏损率高达73.2%。

当然,这背后有原因:

1、A股牛短熊长,波动剧烈。也就是说,亏钱的时机多,赚钱的时机少。这就对投资者的择时能力和耐心提出了很高的要求,而这恰恰是散户的弱势。

2、A股是个偏博弈型市场,适合有资金优势、信息优势,以及纪律性强的投资者。打个比方,你去打擂台,对方都是专业拳击手,你一个普通人很容易就会被KO。股市上,也是一样的道理。

3、散户偏好投机与炒作。追涨杀跌、赌博式炒股、频繁交易……这些都是小散在牛市中受伤的关键点。当然,小散们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,由于资金量少,他们往往又渴望快速致富,只能采取这种短线频繁操作。

A股股民如此卑微,大洋彼岸的美国散户却“血洗”了大空头,这消息足以让所有的散户热血沸腾。

当然,美股和A股的散户在结构上存在差异。海通证券研报显示,2018年年中,美国机构投资者持有市值占比高达 93.2%,个人投资者持有市值占比不到6%。

A股则是另一种行情。上交所发布的《上海证券交易所统计年鉴(2018卷)》显示,截至2017年12月31日,从持股账户数看,其中自然人投资者1.94亿人,占比超过99%。从持股市值看,自然人投资者持股市值为5.94万亿,占到总市值的21.17%。

当然,美股散户也不是一直占比低。在20世纪40、50年代,美股超过90%的部分为散户持有。

但如今,美股散户隐隐有崛起的迹象。

随着经纪商转向免佣金交易,更多散户投身美股。彭博数据显示,今年1月初,Robinhood等券商App的散户交易量,2008年来首次超过了纽交所和纳斯达克等地的机构交易量。这意味着,散户力量已经几乎能与机构并驾齐驱。

更夸张的是,在WSB这个严重缺乏理性的论坛,竟然聚集了超过200万幻想着大发横财的狠人。

更明显的催化剂,来自疫情。美股散户爆炸性增长的背后,是疫情下,赌场关了、体育比赛停了,美联储大放水后,大量的美元直接发到民众手中,从而间接流入了股市。

大量的“赌徒”,从赌场转移到了股市。他们把狠劲和赌性带到了股市,和空头机构来了一场激烈搏杀。

3

灯塔逐渐黯淡

美国散户压倒大空头的“历史性瞬间”,某种程度上是当下美国社会的投影。

类似的剧情发生在2021年1月6日,激愤的抗议民众持械闯入美国国会大厦,试图阻止国会议员认证美国大选结果。

这是美国大选事件的最高潮时刻。国会被示威者“占领”、多州官邸被“攻陷”、华盛顿州宵禁、多名高官辞职、建制派议员要求罢免特朗普,三大社交媒体封禁特朗普的账号。

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总统权力易主冲突,在更深处,是美国内部矛盾来到了一个爆发点。

在如今的美国内部,一些矛盾已经无法回避:

第一,种族矛盾,主要表现为BLM(黑命贵)运动。

第二,阶级矛盾,主要表现为巨大的收入分配和财富差异问题。

第三,意识形态极端化,主要表现为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之间的矛盾尖锐化,演变成激进保守主义和激进自由主义。

第四,政治利益矛盾,表现为民主党人与共和党人之间,两党之间的矛盾。政治人物自私自利走向极端,他(她)们之间的对立和仇视已经公开化,不可调和。

这些问题已经影响到了美国的治理体制。

美国如今的状态,多少有点像当年的罗马。在屋大维的统治下,罗马征战四方,帝国的统治范围不断扩大,越来越多其他民族的人加入其中,成为了罗马公民。

人流在大量涌入,但人们的价值观却没法统一,而一个没有内在精神属性的帝国,崩溃只是时间问题。

美国人始终在追求自由、平等、民主的价值理想,但他们的社会始终存在不自由、不平等、不民主的角落。

特朗普正是这种社会极度撕裂下的产物。自他成为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以来,美国的传统政治精英和媒体从来就没有看好过他。他的“民粹权威主义”政治风格,让美国陷入了更大的撕裂之中——

他搞逆全球化,各种毁约退群,让美国的盟友和崇拜者目瞪口呆;

他打贸易战,用政治手段封杀外国企业;

他煽动种族主义,公然驱逐移民,“自由灯塔”黯淡无光。

“川粉”们坚信,他可以为美国底层劳动者争取利益,能让美国再次伟大。

但结果证明,他们终究是错付了。在位4年,特朗普不仅没有拯救美国的工农大众,反而在最后一年的新冠疫情中害死了40万底层美国人,让美国处在巨大的动荡与混乱之中。

美国不仅没有再次伟大,反而在加速走向衰败。在这次新冠危机中,没有一个国家向美国求援,这是美国进入世界体系100多年以来的首次。

曾经的人类灯塔,已经不再能为世界指明方向。

4

尾声

过去的一年极为魔幻。

在平均70秒就有1人死于新冠肺炎的美国,有人看见了三支队伍——

第一支队伍是美国穷人,开车排队领取短缺的食物;

第二支队伍是美国中产,失业后排队登记领救济金;

第三支队伍是肉眼看不见的队伍——美国富人,在全美豪宅买不停!

三支队伍,硬生生把美国割裂成了三个平行世界,每个世界都无法互相理解。

而我看到的是另外三支队伍——

一群美国人正在抗议另外一群美国人;

一群美国人正在攻讦另外一群美国人;

一群美国人正在伤害另外一群美国人。

如今美国最有钱的人,不再是美国人,而是一个火星人。

这就是当下美国的真实写照:一个“美国人反对美国人”的时代,正在加速到来。

此时此刻,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茨威格的那句话——

历史才是真正的诗人和戏剧家,任何一个作家都别想超越她。